Sunday, July 01, 2007

包青天由古至今的專業精神

包青天的專業精神

「宋有勁正之臣,曰
包公。」這是包公墓誌銘給主人翁的頭一句形容。

中國老百姓愛清官,清官的典範莫過於包靑天,包公拯了,他的清正廉潔,不畏權貴,世人樂道。說到清官,莫說人民崇尚清官,連朱鎔基2000年在回答外國記者時也說:「我只希望我卸任之後,全國人民能說一句,他是一個清官,不是貪官,我就很滿意了。」


我們這一代認識包公大都來自電視劇集,而這些「創作」多基於清代《三俠五義》這些武俠小說和數百年來的無數民間戲曲,不過,電視媒體也實在加速了包公故事的現代化,連俊男美女的《少年包青天》也能弄出來,還有何不可?筆者最近讀過陳桂棣和春桃兩位《中國農民調查》作者於2005年出版的包公遺骨記,看的是2007年出版的台灣繁體版,值得推薦。

再說,雖然中國人愛清官,多少有把希望寄託在「人」的身上,而不是在「法」的法律規章上,帶有依賴官員自律的人治傳統陋習和情意結,但即使如此,在法治制度下官員公正廉潔也同樣不可缺少,像包公這樣的人,無論人治法治也是為公者的典範,所以,除了認同包靑天代表的精神,研究事實歷史的包拯也是重要的。

同朝的官員和史學家歐陽修也讚為清節美行:「拯性好剛,天姿峭直」,雖然在「朝廷事體或有不思」,即政治手腕不足,但卻不失無懼強權,執義直言,公正不倚,劉敞稱包拯「識清氣勁,
直而不撓,澟乎有歲寒之操」,《宋史》更形容:「公性峭直,惡吏苛刻,務敦厚,雖甚嫉惡,而未嘗不推以忠恕也。與人不苟合,平居無私書,故人、親黨皆絕之。雖貴,衣服、器用、飲食如布衣時。」

從電視劇認識包公的一代,知道包拯坐鎮開封。歐陽修稱他「少有孝行,聞於鄉里;晚有直節,著於朝廷」,其實他因為照顧父母,卅八歲才離家做官,後來在開封當知府審案不足兩年,晚年是中央官員,他在首都開封去世,原藉其實是安徽省合肥。

1973
年春天,合肥二鋼廠要擴建石灰窯,市政府只要在報紙登個通告,就徵用了長眠九百七十四年的包公墓,強政而勵治,也同時荒謬和野蠻,但在「文化大革命」的年頭,批清官海瑞為序幕,誰會又誰能犯上被批封建之罪,保住包公墓?幸有一群專業和勇敢的中國文化工作者和包拯後人,在近不可能的環境下,不止保存了這重要歷史遺物,還在過程中發現了包公老小三代的墓群,從而解開了很多有關包公歷史的謎。

這群可敬的專業人士,冒著文革期間的風險,在合肥包公墓「原址」意外地在包公三代的墓群中,出土了之前在歷史文獻中從未出現過的包公墓誌,以及包拯夫人、長媳、次子、次媳、長孫的墓誌,共八千餘字,令世人了解到這個真實的包公,他和家人三代的感人故事。包公臨終時向後人寫下遺訓:「後世子孫仕宦,有犯贓濫者,不得放歸本家;亡歿之後,不得葬於大塋之中,不從吾志,非吾子孫。仰珙刑石,豎於堂屋東壁,以照後世。」結果,包公三代克己奉公、廉潔守法,都是清官。

除了包公墓外,還有一段有關包公井的小插曲,在包公墓被遷後,合肥市唯一的包公遺跡就是包拯在1053年,回到家鄉任廬州太守時,看見學府中學生缺水源供應,便親自安排挖了口深井,九百多年來依然井水如鑑,鄉里飲水思源,一直保留這口井,稱為包公井。


但到了1986年,市政府要填了這口井,雖然保存包公墓的文化工作者和社會輿論一致大聲疾呼,但市政府建委主任連「組織有關方面研究」要求也一口拒絕:「此處規劃一幢五層樓,已無法再變動,古井保護,只有等今後選擇適當地點恢復。」結果,包公井被合肥四中的一座宿舍埋掉,校園別處挖了口井,被冠之為包公井。諷刺的是,每天對着這種假古跡的是中學生,這是對他們一種什麼教育?

不肯再諮詢,不另作說明,最多所謂「恢復」只是找別地挖假井,令人不禁想起我們香港的皇后碼頭的搬家。


在廿一世紀,一個發掘包公遺骨的考古故事,變成見證著中國數千年歷史中破壞為最大的政治運動的悲情故事,也映射出中國人對發展、文化保育、環境保護,和面對自己歷史的千般病態,幸
運的是還有少數人執著專業精神、獨立思想,不依附強權,勇敢地講真話,即使在文革那種日子,也仍然有能堅持的人,說真話,幹實事。

我想,無論是包拯和發掘其遺骨的人員,都標誌著專業人士的
核心價值:專業分析能力、發表獨立意見、彰顯專業自由、堅持誠信,以維護公眾利益,這也必然是管理和關注社會發展的,在建制內外人士必須嚴守的價值。筆者最近與香港一群關心社會的各界專業人士一同創立了公共專業聯盟」,也就是為了「以專業智慧為港人監察政府施政」,讀包公遺骨記》,令我感到我們追求的精神,竟然與九百多年去世的包公和努力保護包公墓的人員,有著這麼大的共鳴。

「公共專業聯盟」的標誌,意念是來自於埃及神話中的「賀魯斯之眼」,象徵治癒重生、洞悉一切及正義戰勝邪惡,
雖然我們不敢說我們能做到這一切,但至少我們希望能以專業態度為社會當一隻「明眼」;相傳包靑天鐵面如墨,額上掛有一彎蒼白明月,這「包公額上明月」也許亦與 「賀魯斯之眼」,有其異曲同工之妙。

「清心為治本,直道是身謀。
秀幹終成棟,精鋼不作鉤。」


這是包拯一生流傳下來唯一一首,《書端州郡齋壁》之詩的前部,也是對千世萬代管治者和有識之士的挑戰。

刊載於《CUP茶杯雜誌》2007年7月第66期

1 Comments:

At 1:52 PM, Blogger 暗黑的卡夫卡 said...

Great article...thanks for posting/writing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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